四面封着，她躺在小床上，眼前只余下雾蒙蒙的一片，看不清楚四周，听力却仿佛变得更好了。
　　柯丞今晚那句“她十六岁时我就认识了”不断在耳边回响，余绵小手紧紧攥着被子，心跳的动静格外明显。
　　她第一次见柯丞是在高一。
　　柯丞和陈嘉又一届，那会儿他们已经上高三了。
　　柯丞的名字并不陌生，高中时他已经进了国家队，经常性外出比赛了。
　　每回他的比赛现场，学校都会在校园第一教学楼上的大屏幕循环播放。
　　那张浓墨重彩的出色脸庞，从最初的陌生，到后来即便听声音都能勾勒出来，很神奇的，余绵将他刻在了脑海里。
　　所以在得知，高三百日誓师大会上，她要祝福的人是柯丞时。
　　余绵没出息的手抖了。
　　京宜附中特别有仪式感，每年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现场，高一的学生也会来，美其名曰给学长学姐们送祝福。
　　但因为学生多，所以只能选择性的让几个代表学生来。
　　余绵中考时英语满分，从入校起，英语单科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，所以她成了高一的代表学生团之一。
　　那天京宜的天气不太好，下了雨，还夹了一点雪，格外冷。
　　百日誓师大会是在操场举行的，地面湿漉漉的无处下脚，余绵跟着高三的学生站了将近一个半小时，冻的耳朵鼻尖全都红彤彤一片。
　　更不用说手了，早就僵掉了。
　　以至于在看到她所抽取的祝福纸条上写的是柯丞的名字时，一时没拿稳，纸条掉落在地面，沾了雨水，脏的一塌糊涂。
　　余绵手忙脚乱的捡起来，也没顾得上仔细擦干净上面的水，一捧鲜花和红色围巾递到她手里，她要上去给柯丞送花和围巾了。
　　鲜花上有卡片，余绵提前知道了一些小细节，有私心的将里面的卡片换成了自己手写的内容。
　　——“祝柯丞学长高考胜利，旗开得胜！比赛平安。”
　　并不太长的一句话，她来回写了好多遍。
　　原以为只会悄悄的放到那堆专门给柯丞的礼物堆里，却没想到，幸运的抽到了写有他名字的卡片，有机会亲手送到他手里。
　　操场上临时搭了一个高高的舞台。
　　柯丞站在上面最中间的位置，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在他身上。
　　他却似浑然不觉，不耐的压着眉梢，五官冷且淡，显然是耐心耗尽，听的烦了。
　　余绵其实还想了不少有关高考的吉利话，但是触及到他这番表情，抿了抿唇，最终只憋出一句：“高考加油。”
　　她身边几个人都说了不少的话，衬的她这四个字，分外寡淡。
　　柯丞意外多看了她一眼，眉骨轻抬，薄唇含着霜气的开口：“没了？”
　　少年眼神看过来的瞬间，余绵从他乌沉沉的深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。
　　她没出息的心跳加速，什么也记不得了，好半天，才闷闷的摇了摇头：“没了。”
　　柯丞那会儿也许笑了。
　　但很快，余绵脑海里只剩下了完蛋两个字，冻的太久，她手僵掉了，再加上柯丞人又高，尽管他礼貌的弓下了背脊，她依旧要半踮着脚才能将那块红围巾勉强替他戴上。
　　落下来的一边太长，余绵没注意到，不小心踩到一尾，原本还在手中的围巾顷刻被她踩的从掌心滑落。
　　滚在地面上，沾了一地水。
　　如同那张湿掉的写了柯丞名字的纸条般。
　　余绵没意料到会发生到这样的事情，她人呆在了原地，手慌心乱。
　　“快点了，要准备拍照了。”
　　不远处有人催了句。
　　余绵小脸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，愈发红了，她咬着唇正要将围巾拾起来，柯丞却先她一步，围巾沾了水，又湿又脏。
　　他并未说什么，也没责怪余绵，自然的将围巾挂上了脖颈，湿掉的一面被他折在里面，从外面瞧，什么也看不出。
　　余绵形容不出那时的心情，似乎有懊恼，可更多的好像是隐秘的心动。
　　他不动声色的解决掉她的尴尬。
　　无论哪一个，都足够让她难以忘怀。
　　也是在那时，她拥有了第一张和柯丞的合照，一张他永远也不会记住甚至在意的合照。
　　……
　　黑暗中，余绵的呼吸沉了沉，喷洒出一点儿热气。
　　她捂住眼睛，小声叹了口气。
　　她判断不出，柯丞对她的好，到底是出自于骨子里的教养，还是因为……喜欢她。
　　想到这三个字，余绵心尖便跟着一涩。
　　也许不是喜欢。
　　他身边的女孩，没一个是她这样安静怯懦又无趣的。
　　“绵绵，你还没睡吗？”
　　这时，睡在她旁边的纪沅沅听到她的叹气声，不由问了句。
　　余绵很轻的嗯了声。
　　这边两人发出动静，习惯熬夜的唐暖和许佳菲也都出了声。
　　“绵绵，你今天有心事么？”
　　唐暖在静音打游戏，顺嘴问了句。
　　往日余绵可是她们宿舍睡最早的人，十一点左右准时上床睡觉，早上七点起床，惊人的自觉。
　　“失眠了。”
　　余绵说。
　　许佳菲顿时来精神了，八卦的问：“为什么失眠呀？学业繁重？那也不对呀，咱这还没到期末考呢。”
　　纪沅沅也跟着好奇，只是她比许佳菲大胆，直接问：“绵绵，你该不会是因为男人失眠了吧？”
　　余绵挺不好意思承认的，但事实上，她的确是因为柯丞失眠了。
　　余绵的沉默，顿时让宿舍三个人都振奋了起来。
　　“天呐，绵绵，我一直以为你清心寡欲呢！”
　　纪沅沅惊讶的感叹。
　　光之前军训那段时间，余绵其实就收了不少男生的情书，只是每一个她都拒绝的干脆利落。
　　纪沅沅为此还给她取了个封号，叫“情书杀手”，以为余绵大学四年都属于不谈恋爱的那种，结果今晚竟然听到这样惊人的话。
　　“绵绵，让你失眠的那人做了什么啊？”许佳菲跟着问了句。
　　余绵不知道如何形容，咬了咬嘴唇，她温声道：“他人很好。”
　　至少对她很好。
　　只是……
　　卷翘的长睫脆弱的往下敛去，她补充道：“只是我分辨不出他对我的好属于哪一种。”
　　“不管是哪种好，只要是一个男生对女孩好，肯定是有所预谋！”
　　纪沅沅毫不犹豫的接上，顿了片刻，又忙着追问：“绵绵，你具体说说，这个好是怎样的好？”
　　余绵想了想，说：“他会在别人欺负我时，无条件帮我。还会记得我对芒果过敏，不喜欢吃香菜和葱，会记得……”
　　“停停停！”
　　纪沅沅和许佳菲，就连在打游戏的唐暖都异口同声的说：“这不是喜欢是什么？绵绵，他绝对喜欢你！”
　　要是不喜欢的话，谁吃多了没事干去记对方的喜好和忌口。
　　纪沅沅：“绵绵，我跟你说，就算不是喜欢，那也绝对是对你有好感！”
　　许佳菲：“就是，我前夫哥就这个德行。高中追我那会儿，可殷勤了，天天打探我喜欢吃的零食，然后下课来教室给我送零食吃。每回吃饭也会记我喜欢吃的菜。”
　　唐暖更是一针见血：“绵绵，你该不会先暗恋对方很久了吧？”
　　余绵默默拽了拽手中的被子，没否认这话，好半天，她呐呐回道：“我先睡啦，晚安。”
　　“啊啊啊，绵绵你不许睡，我还没听够呢！你什么时候暗恋他的啊？这人是不是我们学校的？你哥知道你喜欢这个男生吗？”
　　纪沅沅吃瓜没吃个痛快，扒住余绵的床头，一阵鬼哭狼嚎。
　　余绵笑笑，正想回她一句早点睡，放在枕边的手机嗡的轻微震动。
　　柯丞给她发了信息，不止一条。